“我要吃包子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？”林双星对着镜子拨了拨长刘海，拢了拢鬓角，美够了才在一片吹风机的嗡嗡声中质疑智慧，“托尼老师还会做面点啊？”

正跟智慧说话的发型师大大方方领了这称呼，“并不会，但我知道方圆两站地以内最好吃的包子铺在哪儿。”

智慧拍拍面前的椅子，“你在这儿染头发，我出去买两本书，然后带你吃包子去。”

林双星拒绝，“我这颜色才染不到一礼拜。”

智慧对发型师说：“给他染成黑的，再剪短点儿。”

发型师愉快应道：“好嘞！”

林双星蛮横道：“啧，我看谁敢动我头发？！”

智慧警告他：“你现在不染，哪天我趁你喝多，给你剃成秃子，信不信？”

林双星考虑数秒，确实她还是很有机会实施这计划的。走神的工夫，被智慧使劲一拽，跌坐进椅子里。

“我信。”托尼老师动作娴熟地把围布往他身上一系，附耳劝道，“别跟女人较劲，尤其是枕头边的女人。”

谁枕头边儿的？林双星怪异地看看他，然后很识相地做出了选择——“你先去买包子给我送过来。要酸菜馅儿的。别忘带点儿醋回来。”

酸菜的还蘸醋？智慧对他这口味也是当真欣赏不了。

从美学角度讲，人的品位和口味，首先满足于他个人的审美理想。

但不管是审美理想，还是人生理想，都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。

林双星现在不以考大学为理想，不代表他以后也不想考，但他现在不接受老师辅导，不学习，以后肯定想考也没戏。

林双星当前的零基础阶段，智慧尚且有信心凭借看晚自习答疑的经验辅导他全科，可在数学语文以外的科目上，尤其是英语，她自己也是零基础。即使她能很快学会得高分，不见得能讲明白。

翻过手上几套高考模拟题集，智慧更觉得，指望自己现学现卖把林双星送上大学，压根儿就没戏。

她怀里抱了厚厚几本习题册，翻动间不留神滑落一本，下意识伸手去接，不料林双星鬼影似的突然现身，智慧这么一弯腰，怀里的书本正撞上他脑门。

林双星被撞得跌坐在地上，摔得尾椎骨生疼，脑门也疼，一只手掐着学雷锋做好事接到的习题册，另一只手不知道该先揉头还是揉屁股。

智慧把他拉起来，担心地看着他被书角撞红的额头，“还好没又撞到鼻子。”

林双星无语地把书递给她，抬手在额头上揉揉。

智慧看着他染回黑色的头发，长度也短了，但都被发胶固定得根根站立，咋看咋不像学生。“唉，非得往教导主任反对的形象上拾掇。”

林双星满意地摸着一脑袋尖刺儿，“这不全按你要求来的吗？”

智慧给他指了个不碍眼的地方，“边儿坐着去，我再找两本就走。”

不是节假日，酒吧不会太早上座，林双星挑了本漫画书在书店一角坐下打发时间。他好多年不来这种场合，看了一会儿就坐不住，东张西望起来。

旁边书架前，一个中学生不情不愿地抱着一大摞书，正跟妈妈谈条件，“那我把这套题做完，您给我换个新手机。”

孩子被磨叽得没脾气，“行行行，换！这都给我学的，我还得给你开绩效。”

林双星听得直乐，低头又翻了会儿漫画，视线重新落在那对母子身上。

母亲踮脚去够一本摆放较高的书，一只长臂伸过来帮她取下，男孩子的脸逐渐变成中学时的林双星。

语世琳翻了翻那本参考书，“这本是不是太难了，好多题我一眼看上去都没思路。”

林双星得意地，“那我教你吧？”

“乖了~~”语世琳亲昵地在儿子发顶拂了拂，又去翻那本书，“儿子你们现在都学这么难的题了吗？这好像是我大学时候高数的题型啊。”

林双星忽然一脸坏笑，“你说把这练习册给我爸做，他会不会怀疑人生？”

语世琳要笑不笑地瞥他一眼，“你敢拿这去挤对他，他会揍得你怀疑人生。”

林双星大笑，“你和我爸这个组合，就是学渣自不量力套路学霸，结果反被套路的典型。”

语世琳低骂：“听你爸胡说八道……”

双星笑意又深一些，盯着那对母子，眼睛有些湿润。

手里的漫画书突然被人抽走。

智慧随便翻了两页，合起书在他头上敲了一下，“叫你过来看会儿书，你给找一本连字儿都没有的看。”

林双星红着一双眼仰头看她。

智慧吓了一跳，这怎么……还淌眼泪了呢？赶紧查看他被打的位置，“打狠啦？”

“没轻没重。”林双星躲开她的碰触，感叹道，“今儿不是出门的日子，脑袋360度无死角地挨磕。”

智慧连忙赔着笑道歉，“对不起对不起，给你揉揉。哎呀你这头发整得都扎手……”说着猛地收回手，好像真被扎到一般。

林双星撇撇嘴，“浮夸。”伸手整理被她揉乱的发型。

智慧从口袋里掏出震动的电话，“喂，贾老师？”

就见她脸上表情半分钟内从困惑到惊讶再到不敢置信的狂喜，期间甚至没说一句话。

林双星保持着那个双手抱头的姿势，呆愣地看她疯狂变脸，最后忍不住被她那咧个大嘴傻乐的样子感染，也无缘无故跟着笑起来，边笑边觉得自己挺莫名其妙的。“傻么？”也不知道是说智慧还是说他自己。

智慧挂了电话，“贾老师说明天下午再给你讲一节试听课！”柳暗花明的兴奋无处安放，急匆匆把一撂书塞到林双星怀里，腾出双手在他肩上用力拍下，“你，晚上跟我去上自习，把明天用到的知识点预习预习，务必争取到贾老师。”

“凭什么呀？说好的一天上俩小时课，我今天上完了。”他把书往旁边桌子上一扔，转身就走。

还敢跟他提今天这俩小时课！智慧想起他今天出的幺蛾子就气不打一处来，抱起书追上，“你好意思说自己今天这表现是上课吗？”

他毫无诚意地许诺，“那我明天好好表现，但是今天……”伸出食指摇了摇，顺便把她吭吭哧哧抱着的那些书拿过来，“你自己定下的规矩，自己得要遵守，否则会失去我最宝贵的信任的。”

“特殊时期特殊安排嘛。”智慧苦口婆心地，“贾老师特意打电话来，说明还是愿意给你补课的，你今天这么作，她都不嫌弃你，多好的老师，可遇不可求的，就冲人家这份儿心，你是不是也得拿出点诚意来？”

林双星气定神闲迈着大长腿往酒吧方向走。

智慧跟在后边俩腿儿紧倒腾。“大不了哪天你想休息了，我给你放一天假。”

“用不着。”

“肯定用得着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