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千两银子一夜

六千两银子一夜

哎呀呀,没想到这木挽枫居然和裴无离一个脾气,动不动就折筷子砸碗,这可怎么是好?我忧心忡忡地瞥瞥他,看来以后有机会相处起来,还得多多忍让他一些。

就在这时候,楼下忽然一片喧哗,口哨声,叫好声,乱糟糟地齐响了起来。裴无离皱皱眉,随手撩开了身边的竹帘,我们这间雅间正在楼上绝好的位置,竹帘一掀,楼下的动静就全部看得清清楚楚。

一个身形富态的老鸨扭扭捏捏地走到花厅正中间,冲着厅里福了一福,头上的珠花颤颤巍巍忽闪:“今儿群芳楼这么热闹,真是承蒙各位大爷赏脸。不过呢,酒过三巡,时辰已晚,各位客官也不是为了真的喝这一碗花酒,想必也都等的急了,——”

楼下一众男人早已经吵嚷起来:“刘妈妈既然已经知道,还不早早请了嫣然姑娘出来?群芳楼这一年可没少藏了她,现如今终于舍得献了出来?”

更有人嗤嗤笑起来:“吴兄你急什么?这花魁的清倌**,恐怕也轮不到你的份。”

先前吵嚷的声音更加响亮了:“我倒是有这自知之明,不过平时几十两银子,怕连嫣然姑娘的面都见不到一下,今晚上还不趁着机会,好好看看?”

他身边又有人点头接话,口气醉醺醺的:“那是!这等尤物的□□夜,哪里是咱们买得起的?也就想一想罢了。”说完,搂过来身边一个姑娘狠狠啃了一口,“今晚上大爷我火大,就便宜了你吧!”

一片哄笑,猥琐**。就在这时,忽然一声轻轻的琴音瑟然一响,清冷却脆亮,竟然压过了场内的嘈杂。

“嘘~~~~~~”有人噤声,“嫣然姑娘的琴!”

就在那微微一静的当口,琴声趁着空儿,就接着响了起来,袅袅德有如翠鸟轻啼,又象是春天里溪水叮咚,忽而急转直上,忽而又低转回环,极是好听,我虽然不懂琴,但是也觉得让人喜欢的很。

花厅里静悄悄的,什么拼酒行令的声音都没了,就剩这一曲儿琴音。半晌琴声拨了几个颤颤的高音,又一转一顿,才渐渐隐去。

……我看看四周一片男人痴迷的脸色,悄悄靠近吉墨,由衷地道:“这花魁姑娘的小曲儿弹得真好。”

吉墨点点头:“嗯,我瞧和咱们楼里的佳音有得一拼。”

对面的木楼梯轻轻作响,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依在了楼梯边,顿了顿,低垂着的头才抬了起来,冲着楼下的男人们淡淡扫了一眼,好像有点娇羞,又有点儿矜持冷淡。

只听花厅里一阵倒吸冷气声,口水吞咽声,还夹杂着一两声碗盘落地的脆响。

就连我这种见惯美人儿的,也不禁张大嘴巴,忍不住连连看了那个一身轻红罗衫的身影几眼。美人就是美人,无论是男是女,都是我见犹怜,引人多看。忽然想起什么,赶紧往身边一看,这一看,不由得满心不是滋味。

木挽枫星星般明亮的眼睛,正紧紧盯住了那个嫣然姑娘,光芒闪烁,目不转睛。

我心里没由来一酸,眼光往旁边一偏,不由得又是怒火中烧——那块讨厌的钟黑炭,居然也学人家木挽枫,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人家美貌姑娘,切!

我越看越气,斜眼瞥着他急□□的模样,悄悄伸出脚尖,冲着那块黑炭脚面上狠狠一碾!

猛地缩脚回去,那块黑炭的动作飞快,已经躲过了我,目光如电看着我。

我做了一个“鄙视”的表情,咧嘴笑笑:“镇定点镇定点,呆会儿花魁姑娘为了抬高身价,说不得还有些余兴节目要表演哩,钟大侠这会子就这么急吼吼的,眼珠子好像都要掉下来,一会儿岂不是要鼻血流的满地?”

他“哦”了一声,竟然毫无愧色,细长的眼睛亮闪闪的:“没有办法,男人看到美貌的女人,大抵都这这样的。”

“谁说男人都一样?”我大大的不服气,指了指自己的鼻子,“本少爷就不会!”

他同情地看看我,叹口气:“所以我才说,男人才会这样。”

&%*%@#!~%*……“啪”的一声,这回轮到我怒冲冲折断了手中的筷子。

就在我鼓着腮帮子气鼓鼓不再说话的时候,楼下那花枝招展的老鸨又笑眯眯开腔了:“诸位大爷,别的唠叨话儿老身也不多说了,只求今晚上我女儿嫣然能有点好运气,承蒙哪位官人懂得怜香惜玉,将我家嫣然这这冰清玉洁的……”老鸨说到这儿,意犹未尽地却顿住了,花厅里立刻哄了起来,已经有人借着酒意站了起来:“刘妈妈,五百两!我出五百两,只求一亲嫣然姑娘芳泽!”

别说下面立刻一阵嘘声,就连我也想呸他一口,五百两,他也好意思说得出口!

“八百两!……”

“一千!”

我抱着极大的兴趣把头伸出了帘外,兴高采烈地看着楼下的热烈气氛,飙价飙到哪里,我的眼光跟到哪里,当看到一个身材相貌都不错的富家公子喊出“一千五百两”的价时,我忍不住高声吹了声口哨:“也!这位仁兄我支持你!……”

一个趔趄,我被一股大力拉回帘内,裴无离脸色不愉地瞪着我:“人家出人家的价,你跟着乱叫什么?!”

我缩缩肩膀,咕哝一句:“人家觉得这气氛好亲切嘛。”

裴无离脸色立刻黑黑。

就在这时,身边一个淡淡的声音悠然响起,却压过了场子里所有兴奋嘈杂的声音:“不用再争了,我出五千两。……”

我惊喜地回头,正想脱口而出“这位仁兄我更支持你”,一眼看见说话的人,一口气没缓过来,嘴里的酒差点呛着自己:——木、木挽枫!他居然要包下这花魁嫣然姑娘的**?!

这冲击实在太大,直震得我心口儿发麻,呆呆地说不出话。花厅里的众人果然和我一样,被这个数字惊得没了再出价的勇气,再瞥见木挽枫的相貌身形,全都无语地闭了嘴,一时间,嫉妒愤恨的眼光就像刀子一样,纷纷飞来。

老鸨惊喜万分地抬头向我们这边看来,激动地声音都颤了:“女儿,女儿你今晚可遇见贵人了哇!”

对面楼上那嫣然姑娘眼睛终于抬了起来,凝目向着这边看来,黑漆漆的瞳仁儿深不见底,一直淡淡的脸上终于微露出了一丝明媚的笑意。

吸气声,口水声再次响成一片。……我心酸地听着这些男人的惊艳声,眼看着那嫣然姑娘罗裙轻移,在身边一个丫鬟的搀扶下就要移步过来。先前出价的一个中年富商却忿忿地甩下几大锭金子,嘲笑道:“这群芳楼不收口头票子,还请楼上的小哥也拿出真金白银吧!”

木挽枫淡淡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,伸手递给门口的一个龟奴:“我身上倒真没带太多值钱东西,就劳烦找人替我看看,这块玉值得几多银两?”

那龟奴赶紧颠颠地拿到老鸨面前,那老鸨一辈子这些东西自然见得不少,一见之下,就满面堆笑:“哎呀,这位公子太过谦了,这等上好质地和雕工的羊脂玉佩,五千两银子只多不少!”

就在这时,另一个公鸭般的声音却很煞风景地响了起来:“我出六千两,六千!”

我精神一振,赶紧向这位看去,一看之下,不禁泄气——什么啊,这么一个糟老头儿,穿得倒是锦衣玉带的,可是年纪,当那个嫣然姑娘的祖父也该够格了吧!

没料想,楼下一众嫖客却像被打了鸡血一般激动起来,轰的叫起好来。裴无离皱了皱眉:“怎么一个老头子出价,好像大家反倒乐见其成似的?”

吉墨叹口气:“很好理解啊。”

裴无离忍了忍,终于不耻下问:“为什么?”

吉墨看看木挽枫,再看看裴无离,问道:“假如你是一条狗,……”

“你才是一条狗!”裴无离大怒。

“裴少爷,我只是这么一比——”吉墨眼光很是纯良,“我就经常这么和我们少爷打比方说道理,这样他比较容易理解和接受。——那,假如你是一条狗,和别的狗争一块肉骨头没争赢,那么你是希望这块肉骨头落到那只狗嘴里,还是干脆掉到泥沟里弄脏了算了?”

裴无离憋红脸,半晌哼道:“假如我是狗——我说假如啊!——我宁愿那块骨头掉到污泥里。”

吉墨淡淡道:“那不就对了?这些人也一样,总是比较倾向于自己抢不到的东西被弄脏了才开心。”

“可是,那个嫣然姑娘不是骨头一般的物品,她是人啊!”裴无离反唇相讥。

“可惜,花厅里那些人的想法,怕是却连狗也不如。”一个声音响起,钟凡淡淡插话道。

老鸨儿声音更加激动:“这位老爷更加豪阔,真真的出手大方!”眼光却急切地向着我们这边瞥来,显然是希望两边较劲不断。

木挽枫却微微皱眉,沉吟一下,竟然没有再应价。我呆呆望着他,心里一阵迷惘,难道他就这么停手了,任由那嫣然姑娘给那糟老头儿包去了**?……

钟凡却在这时沉吟了一下,目光征询地望望木挽枫:“你身上只带了这些?”

木挽枫点点头,面色一沉,望着对面的那抹轻红的罗衫不语。那块黑炭沉吟一下,竟然转过头,举手向着楼下做了个手势。楼下众人原本就等着看戏,一见他举手示意,果然静了下来。

只听他微微一笑,从怀中掏出一块黑黝黝的牌子,向着楼下的老鸨招招手:“无论今晚谁人最终出价多少,我都最后再加一两纹银。刘妈妈如果不信,便上来看看这块牌子值得多少。……”

此话一出,楼下众人先是一惊,再看看他手里那块乌漆麻黑的铁牌,全都笑起来:“那什么破铜烂铁?!我家里也有一堆,倒敢在这群芳楼骗人,感情是酒喝多了!”

那老鸨也是百般不信的样子,脸跑上楼来,接过那块黑黝黝的铁牌,苦着脸:“这位少侠感情是和老身开着玩笑?……咦?”忽然仔细凑近了看那铁牌,神色变了。

那黑炭微微一笑,露出雪白的牙齿,附嘴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,那老鸨听他说完,神色已经完全变了,似乎又是惊喜又是敬畏,连连高叫:“这位少侠出价六千零一两,千真万确!”

我刚刚换过的新筷子一抖,差点被我再度折断,什、什么?这块大黑炭,居然又学人家木挽枫来竞花魁的**价?他,他一个小小捕快,哪来这么多钱??

楼下一片惊呼,夹杂着那糟老头愤怒的叫声:“你你你!什么叫做只比我多一两?……那我六千零二两!”

“切!……”楼下一片笑骂。

钟凡笑嘻嘻向着门外那个龟奴勾勾手指头,再冲楼下努努嘴,那龟奴眼神极好,立刻中气十足替他叫起价来:“六千零三两!”

楼下那富态老头子气得直打哆嗦,声音都尖了:“六千零四两!……”

“六千零五两!”

……

我翻翻白眼,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,也太没品了。一边的吉墨看来也实在听不下去了,他叹了一口气,对着钟凡诚恳地劝道:“钟少侠,您这么一两一两地叫价,实在有点儿不像话。”

那块黑炭笑嘻嘻的:“没办法啊,我手头花钱一向不太宽敞,只要目的达成就好,姿态好看不好看,倒是不计较的。”

我泪……这姿态,何止不好看,简直难看到家好不好?

吉墨眨眨眼:“可这么叫下去,楼下那位老爷觉得你摆明了欺负他,似乎不肯退让的样子。”他顿了顿,极为诚恳地道:“不如小的斗胆帮您叫个诚心价,保证那位老爷知难而退,又不会花销您太多?”

钟凡看看他,笑而不语。我正要呵斥他别添乱,钟凡却一笑,“好,那就拜托小兄弟你了?”

这个时候,楼下那富态老头的零头已经添到了二十八两。只听吉墨清清喉咙,学着钟凡刚刚的样子,探出头去,极有气势地脆声道:“我家主人说了,这般一两一两地叫下去也实在没有意思,不如来个痛快的,既然已经叫到二十八两——”

底下一片鼓掌叫好,群情激昂。

只听得我家吉墨脆生生的童音在这花厅里振聋发聩:“那就六千零二十八两一钱好了。……”

“咕咚”一声,楼下那老头儿终于不堪打击,昏倒在地。

吉墨面无表情回过头来,向我们解释道:“瞧,这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……”

作者有话要说:今天的分量很足吧?可为什么这文它依旧就这么进展缓慢呢?不解……

终于把花魁给标下来了,这哥俩不容易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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